黑市取卵公司应运而生,开始有组织地诱骗年轻女孩有偿捐卵。捐卵真的像他们宣传的和献血一样,对身体毫无损害吗?
捐卵之后,这些女孩的人生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?
小婚家曾采访了一名捐卵女孩蒋冬。下面就请她来说说黑市取卵公司那些不为人知的内幕吧。
01
想找兼职,却被学姐忽悠去捐卵
蒋冬在南京一所高校读大三。时隔几年,谈及当初捐卵的经历,她仍然心有余悸。她对记者说:“我是被学姐下了套,糊里糊涂去捐卵的。”
2017年暑假,蒋冬回到湖北老家。因为母亲患红斑狼疮,长年需要治病吃药,家里的经济主要靠父亲支撑,她想找个兼职减轻家里负担。恰巧这时,学姐小芸找到她,说:“有一家信息服务公司正在招兼职,待遇优厚,不限学历,只要求是28岁以下的年轻女性,工作半个月能赚1万-3万元!”
大学生兼职,怎么能有这么高的报酬?蒋冬不相信,问:“是去KTV上班吧?”小芸笑着说:“你想哪儿去了?这是一家正规公司!咱俩什么关系,不好的地方我能介绍你去?我刚在那里做完半个月的兼职,拿了两万元酬劳。我觉得很不错,才推荐你去做的。”
蒋冬顿时心动。因为两人关系很好,她非常信任小芸,赶紧答应下来,“行,我做这个兼职。”
当天下午两点,小芸将这家信息服务公司的销售小许介绍给蒋冬。这家公司环境整洁安静,员工们各司其职,每个格子间都摆放着整齐的资料,给蒋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。
小许把蒋冬带到一间办公室,向她介绍道:“我们公司是一家联合妇幼保健医院开办的国际性权威助孕生殖中心,主要负责项目是试管婴儿。我们长期招聘爱心捐卵志愿者,也就是招收爱心兼职。
兼职者只需将例假后排出的不要的卵子捐给我们生殖中心,让我们去帮助那些中年丧子、结婚多年无法生育的夫妻做试管婴儿,去圆他们的父母梦。只要你兼职半个月,就可以跟小芸一样,拿到两万元酬劳。你别担心,捐卵对身体完全没有危害,跟献血一样,还对自身有益处。而且,这个兼职就相当于做公益,是在做好事……”
明明是来做兼职,怎么变成捐卵了?蒋冬有些蒙。一旁的小芸说:“咱们女孩每个月都要排卵。与其浪费这些卵子,不如捐出来给需要的人。再说,这个又不是义务捐献,还有不错的报酬呢!”
蒋冬将小芸悄悄拉到一边小声问:“捐卵真的对身体没有伤害吗?”小芸拍着胸脯保证:“绝对没有伤害!要是有伤害,我现在能这么神清气爽地跟你说话吗?”在小许和小芸的游说下,蒋冬同意捐卵。
随后,小许让蒋冬填一份简单的表格(包含例假时间),然后再签一份合同。蒋冬发现这份合同并没提及“捐卵”,而是特别强调蒋冬作为乙方,是自愿接受公司的兼职工作,属于一种志愿性质的兼职,不存在买卖关系,酬劳两万元属于兼职者的营养费。而且,合同里还强调在兼职15天期间里,乙方不可以发朋友圈或告知任何人自己从事什么样的兼职。
最奇怪的是,合同一式两份,甲乙双方应该各执一份,但属于蒋冬的那份合同,小许说公司先代其保管,等她捐完卵,再把合同给她。然而,蒋冬捐完卵后,小许却拒绝归还合同。直到现在,蒋冬也没拿到自己的那份合同。
02
住“宿舍”打“营养针”,说好的一切都变了
签好合同后,女助理带着蒋冬来到当地的妇幼保健医院。助理说,所有捐卵志愿者必须保证卵巢功能良好,没有任何传染病,所以需要做体检。
到了医院,蒋冬被抽了两管血,还做了妇科B超检查。第二天下午,小许通知蒋冬,“恭喜你体检通过了。根据你的例假时间,再过13天左右就会排卵,明天你要入住我们公司宿舍,打8-12天营养针,每天打一针。打营养针的目的是调养身体,让你排出优质的卵子,造福不孕不育夫妇。”
蒋冬有些意外,她问:“合同里怎么没说要打营养针?你是说这半个月要一直待在你们的宿舍里?”小许说:“对呀,这是爱心捐卵的流程,你要听从公司的安排。有专人负责你的饮食起居,有医务人员给你打营养针,这就是你兼职的工作内容。除此之外,你做其他事情,我们不干涉,但必须要好好配合我们。”
蒋冬又担心地问:“这个营养针对身体有伤害吗?”小许说:“没有任何伤害!你百分之百放心,包括之后给你做的取卵手术,都是在正规大医院做。只要你按照我们的流程走,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。”
于是,蒋冬跟父母、男朋友谎称公司要进行半个月的封闭训练,第二天一早,住进某小区的一套三居室里。一进房间,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。这套三居室里居然住了10多个女孩。她们都慵懒地躺在床上,看了蒋冬一眼,继续低头玩儿手机。
这时,一个中年女人对蒋冬说:“你的身体素质不错,打10天营养针就可以了。”然后,她拿着一个白色托盘走过来,让蒋冬撩起衣服,因为针要打在肚子上。奇怪的是,这个女人并没有穿护士服。
打了第二针后,蒋冬突然觉得小腹有些胀痛,担心“营养针”对身体有伤害,就给小许打电话说:“这个兼职我不做了,我要回家!”
小许威胁她说:“你跟公司签了合同,就已产生法律效力。你要反悔,我就去找你父母,找你的辅导员。到时,你受到学校批评,还要支付5万元违约金!”
蒋冬很害怕,只好继续听从小许的安排。一个叫“小靓”的捐卵女孩安慰她说:“就再忍几天吧,等打完针捐完卵,咱们就有钱了。”
小靓才16岁,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,便来武汉打工。但是因为学历低,工作不好找,正捉襟见肘时,她看见了这家取卵公司的小广告。面对酬劳高、来钱快的诱惑,她仿佛寻到了一盏阿拉丁神灯,毫不犹豫地跟取卵公司签了合同。
这个宿舍里,小靓这种不满18周岁的女孩还有两个。除此之外,莎莎等几个女孩是在KTV和酒吧上班。蒋冬发现这些捐卵女孩学历低、年龄小,以夜店的女孩居多。她们工作不稳定,需要钱生存,又不懂得保护自己,所以无知者无畏。
小靓告诉蒋冬:“我们这里的女孩,除了性别、血型和例假时间,学历、名字和年龄,公司都给造假了。他们把我们包装成大学生,嘱咐我们如果有不孕夫妇面试,一定要把那些假的身份资料倒背如流。”
小靓的话让蒋冬更加忧虑和惊恐:一个明目张胆造假的公司,做的事说的话,能让人放心吗?可是,上了这条贼船,她已经没了退路,只能任人摆布。
03
蒙着眼睛,她被带到农村自建房取卵
在宿舍里熬到第九天,蒋冬被带到一家私立医院,又做了两次B超检查。最后一次检查后,医生说:“卵泡程度发育很好,可以打夜针了。”
第二天一早,蒋冬被蒙着眼睛,没收了手机,上了一辆车。大约40分钟后,她被带进武汉郊区的一个农村自建房二楼,一名瘦高男人摘下她的眼罩对她说:“这是我们公司的实验室。你在这里等一会儿,马上会有医生来给你做取卵手术。”
不是去大医院取卵吗?蒋冬一听,汗毛都竖起来了!这间所谓的实验室非常简陋,不仅桌上随意摆放着很多尚未开封的医疗器械,地上的纸箱里还堆着许多用过的针管和长针。蒋冬冲出房间想逃跑,但被守在门口的那个瘦高男人堵了回来,他眼神凌厉地命令道:“躺到手术台上去!”她吓得不敢反抗,瑟瑟发抖。
大概5分钟后,走进来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,她们给蒋冬清洗了下体,然后打了一针,蒋冬很快就昏昏沉沉。但她能清楚感受到,有一个长的东西进入了阴道,仿佛刺破了什么东西,而且这个动作重复了好几次。紧接着,小腹一阵阵酸痛袭来,很痛很痛!蒋冬扭动了一下身体大喊“痛”,但一个“白大褂”警告她:“不能动!如果动了发生意外,一切后果自负!”
蒋冬吓得不敢动不敢叫,只能咬牙忍着。又过了10分钟,“白大褂”终于说:“好了,起来吧。”蒋冬忍着剧痛,抓着一个“白大褂”哭着问:“医生,求求你告诉我,取卵对我的身体会造成伤害吗?”“白大褂”回答说:“不会。”
当天中午,他们又把蒋冬送回宿舍挂水,说是“防止腹水”。那天,宿舍里又住进一个女孩小果。她主动跟蒋冬打招呼:“嗨!取了你多少卵?”蒋冬很困惑:“女孩子每月就排那么一两颗卵子,还能取多少?”
小果摇头道:“你傻啊!每天供你吃供你住,他们会做赔钱的买卖?那个所谓的营养针其实是促排卵针,打了这个针,卵巢内就会发育出15-25颗卵泡,取一次我们的卵子,公司最起码赚10万元!”
小果这么熟悉内幕,是因为她4个月前在这里捐过一次卵。这次,她急需用钱,就想再来捐卵,找到上次的销售小王。小王已经辞职,就把实情告诉了她:“促卵针会让女孩的雌激素水平骤然上升,卵巢容易受到大的刺激,影响身体健康。那个所谓的实验室细菌超标,不符合手术要求,很容易造成一些感染,影响生育,我劝你还是三思而行。”但小果觉得偶尔捐一两次没关系,还是来了。
小果还偷偷告诉蒋冬:“他们打着跟妇幼保健医院合作的幌子来欺骗捐卵者,其实我们只是去那里做常规体检而已,根本没合作!公司还忽悠我们做手术会去大医院,任何大医院都不会做这种手术的。什么爱心捐卵?他们买了我们的卵子,然后高价卖给不孕不育的夫妇!”
蒋冬听了之后一阵阵后怕,可是取卵手术都做完了,她也没有办法。就在这时,小许打来电话,让蒋冬明天一早去公司领取两万元报酬,并一再强调:“这是给你的营养费。”接着,他又说:“如果你介绍人过来捐卵,成功一个,我给你3000元介绍费。如果对方长相好、学历高,可以给你5000元介绍费。”
此时,蒋冬才恍然大悟,小芸为什么会给自己介绍这份特殊的“兼职”!气愤的她立即打电话想质问小芸,可小芸一直拒接。
取卵后,蒋冬一侧的卵巢有痛感,腹部轻微肿胀,原本规律的月经变得异常紊乱,她连忙去正规医院做了检查。医生说,一般取卵20颗,会在卵巢上造成8-10个创口,取卵越多,卵巢创伤越多。这种一次性取大量卵子的手术,会对她将来生育产生很大影响。
由于蒋冬的卵巢受过大量促排卵药物刺激,还患上了卵巢刺激综合征。她连续治疗了两个月,月经才恢复正常。2018年2月,年纪轻轻的蒋冬又查出乳腺增生,这也是捐卵的后遗症。她甚至担心自己将来会患上乳腺癌或者卵巢癌。
2018年8月,蒋冬看见梨视频曝光了这家信息服务公司买卖卵子的行径,她非常激动,马上给梨视频平台打了电话:“我也是一个受害者!我希望你们继续曝光这家公司,让他们早点儿完蛋!”
之后,她联系了几个当初一同捐卵的受害女孩,分享好消息。没想到她们都在为捐卵的冲动埋单:小果腹部经常疼痛,因为雌激素失调频繁尿路感染,苦不堪言。最惨的是莎莎,她去年结婚后发现宫外孕,做了手术;今年5月又患上了卵巢囊肿,切除了一侧卵巢……而这些都和促排卵针有很大关系。
十一前夕,蒋冬以捐卵者的身份咨询该公司的另一个销售,发现这家公司仍然在正常运转。这个销售言之凿凿地向她保证:“我们实验室的医生年薪百万,我们聘请他们肯定要看医生资质的!”他说的话和当年小许说的如出一辙。
“我手里没有证据,求告无门,只能吃哑巴亏。他们在打法律擦边球,强调所有女孩都是志愿捐卵,警方取证应该也很难。这样的黑市取卵公司,也不止这一家。我接受采访,就是希望通过《婚姻与家庭》告诉年轻女孩们:千万不要像我一样为了赚快钱而卖卵,然后一辈子为自己愚蠢的行为埋单。”
这只是一个女孩的可怕遭遇。
当黑市卵子交易以公司的形式和规模运作,以类似传销的手段来传播、扩大化,未来又会有多少女孩受到诱骗和伤害,我们不寒而栗。
朗朗乾坤之下,绝不能容此罪恶蔓延!
呼吁有关部门能够尽快介入调查,不要让某些机构打着“造福不孕不育夫妇”的名义,摧毁众多女孩的健康幸福,以及她们做妈妈的希望和权利。